賀淮本該死在合肥城郊的破曉。身體被長槍刺穿的劇痛,三十余歲的將軍、倒下去便再也沒能站起來,還有血流漂櫓、哀嚎四起的慘烈場面…數(shù)十年來,這些曾親身經(jīng)歷的慘痛,屢屢在他的噩夢中重現(xiàn)??涩F(xiàn)實(shí)卻是——他活了下來。從漢末烽火,活到了三分天下、鼎足東南的吳。故人的身影卻在回憶中漸次模糊。先是兄長賀齊,再然后是諸葛亮、張昭、陸遜、孫權(quán)……那些曾震耳欲聾的名字,都成了“永世錄”記憶中的遠(yuǎn)去的身影。 動(dòng)蕩從未真正停息。希望與更刻骨的失望與絕望,也總是接踵而至。 此刻,他斜靠在巨獸熾溟身側(cè),捏起它的尾巴放在自己懷里把玩。熾溟昂首望向建業(yè),沉默良久,才吐出一聲沉重的嘆息。賀淮順著它的目光遠(yuǎn)望,斜陽正為都城鍍上最后的光輝。 “…興伯的尸首被送回府上,下一步,孫皓…呵,陛下該對他的妻兒動(dòng)手了。我會(huì)盡力周旋。” 熾溟并未回應(yīng),只是將頭顱垂低了些,那雙像是水凝成的翡翠的眼睛,依然固執(zhí)地望著斜陽下的都城。這一人一獸,兩個(gè)被賦予“戍衛(wèi)”使命的永生者,看慣了生死,歷盡了悲歡。如今卻在這漸漸沉睡的暮色里,清晰地看著、感受著名為“吳”的社稷慢慢散去余溫。于他們而言,這不過是一場終將醒來的長夢。 哀氣運(yùn)將盡,嘆年歲無涯。